何處不是雲

*手贱把文删了。重发一次吧唉……

【一】

 

玻璃舱上方的警示灯由红转绿，舱门缓缓向上抬起，似是很久没睁眼的男子活动了一下臂膀，费力地撑起眼睑，无神的双眼中，一串串数码似是眼波流转。

 

双手从身侧举起，似乎是想抓住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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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看着忙碌的队友们，暗骂了一声。他大概是Alpha机动组最后存活的一名成员了，其余战友全部阵亡，而刚从战场上下来的S级的他居然连一点伤也没受。他自嘲地笑笑，摘下腕上手表状的终端扔到一旁，坐在冰凉的地砖上。大脑因为长时间的作战还有些混沌，看人都有些模糊。

 

“喂，起来了。”一个身穿紧身作战服的男子见他颓唐地坐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抬腿踹了他两脚，怒道，“妈的，快起来，你这像什么样子？现在Alpha机动组可就剩你一个人了，行动组那帮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死哪去了。来，组织上给你把枪，杀光外面的僵尸。”

 

“什么？！”似是接到了全世界最可怕的指令，他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男子从一边随手顺来一把枪掷在叶修手边，叶修拿起那把枪左看右看端详了许久，才道，“艹，这什么破枪？我除了操作机甲之外哪懂这些？装备组就弄了一把破枪？执行组没人了？组织是逼我去送死？？？”说着他翻了一个白眼，把终端重新戴回去，露出满不愿意的样子，“我连换弹夹都不会。况且我哪打得过僵尸啊……外头是不是还有些僵尸来着……”

 

“放心，上级这么做肯定有他们的理由，说不定给你买了件复活甲让你原地满血复活。”男子将自己手上的终端与叶修的碰了一下，随即道，“我已经接受上级的命令，你别给我出岔子。弹药库的控制权刚刚移交给你了，用你的终端的纤维光束扫一下枪托的标志就可以了。你可以无限打出子弹不用换弹夹，除非你有本事打空弹药库。”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也别怕枪毁坏。僵尸虽然能咬穿机甲，但咬不穿这新研制的合金材料。”

 

“我操，这是架着我的脖子让我上啊，不然真对不起装备组的大手笔。”叶修啧啧称奇几句，又话锋一转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于制造机甲？否则，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他的神情一下子冷起来，大概是想起了死伤无数的队友。

 

“数量稀少，研发阶段尚未大规模投入使用。”男子挠挠头，叹了口气，“别想这些了。冷藏尸体的冷库附近似乎有些僵尸，冷库大门少说也有一百年了，我看不一定能行，你过去看看。”

 

“哦。知道了。”叶修一面答应着，用腕上的终端草草扫了下枪托，将枪别至腰间，站起身来，脸上仍旧是不情愿。

 

 

 

公元3025年，随着机动武装——即机甲——研究日趋完善，一场与之对抗的僵尸病毒战役爆发了。这是僵尸同人类和机甲之间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只有血与肉的铺垫。

 

而僵尸拥有智商，并且有锋利的牙齿和利爪，其中的奇行种甚至能咬穿机甲。机甲是由舱内的操作者通过头上的头盔连接大脑控制，若是机甲被破坏，操作者的中枢神经会受损，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死于脑死亡。

 

>>>

 

叶修因不知从何而来的睡意而精神萎靡，哈欠连天地往冷库附近走去。“方锐那小子又打发人。”叶修一面嘟囔，一面心道若真是如此，一百年都没人来了，哪有僵尸的影子。

 

一声奇怪的尖叫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刺耳喑哑如同地狱深处恶鬼的悲鸣，又似是指甲划过铁锈斑斑的水管，使人不寒而栗。

 

妈的，僵尸。暗叹自己平时烧香拜佛太少，转身从腰间拔出枪，握在手中谨慎四顾。天色渐阴，叶修担心这只僵尸的叫声会引来更多的同伴，却又胆寒虞冷库里的那些死人。在不会动的尸体和会跑会跳会攻击人的尸体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用终端验证打开了冷库的大门，并没有想象中年久失修的腐朽味道，制冷设备依旧运转，然而空空荡荡的停尸间却一具尸体也没有。

 

——还是有的，有一具。他躺在巨大的玉床之上，终日不见天日而导致皮肤白皙到透明，发丝泛着金黄的颜色，如太阳般温暖。阖眸微眠，层层叠叠的白色丝绸包裹着他的身体，与他的肤色似成浑然一体。

 

叶修连呼吸都谨慎起来，因为他看到那具万年冰尸般的男子，缓缓地睁开了他的眼睛。眼睫上的霜被颤动的睫羽眨下，他抬眼直勾勾地看向叶修，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轻声道：

 

“你来了？”

 

只这一声，如同珠落玉盘，似是极寒之地传来的缥缈雪声，使人仿佛置身冰窖。但他却反而开怀地笑起来，露出一对尖利的虎牙，语气中满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我等你一百年啦。”

 

 

 

【二】

 

“紧急情况！”腕上的终端传来方锐急切的喊声，“靠，现在从实验体的监测数据来看，有些僵尸开始变异了，或者说他们进化了。具体表现为，实验用的僵尸全他妈逃掉了！现在这里只有我跟喻文州！”

 

那具活着的尸体歪着头看向他，眼中是毫不避讳的殷切。而叶修无法，只得顶着他火辣辣的目光，调了调终端通话，回应道：“具体有什么表现？智商高了？”

 

“嗯，大概是，而且行动能力也有小幅度的提升，抗干扰能力增强了。行了，大概就是研究报告里说的进化种‘丧尸’了吧……”那头传来接连不断的枪响，证明方锐的插科打诨也不过是一时而已，他是机动组的组长，身手比叶修也好不到哪去。

 

没时间再想这些，他必须赶紧解决完这具尸体然后赶回方锐那里。叶修面无表情地挂掉终端，而那尸体端坐在床上，片刻之后从玉床上走下来，却并不言语，只是打量着叶修，然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使得身上的白绸变成了一件同叶修一样的作战服。

 

如若没有猜错的话，这大概是复制——将一件物体凭记忆复制后粘贴到另一件物体上。他记得这是一个世纪前的先进技术，现已失传。且不说如何做到材料同步化，质量守恒定律在它面前也不过是个屁。

 

“走吧。”他露出一个极俏皮的笑容，就要往外走，而叶修只是不发一言地看向这个奇怪的人，在他经过身边之时，猛地发力扣住他脉门——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格斗技巧。然而那人并不挣脱，只是转过脸来，直勾勾地看着他：“我叫黄少天，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而叶修无暇回应他的问话，只觉得全身冰凉。从手上传来的触感告诉他，这人没有体温、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是个活生生的死人。

 

“我也许是死了，但我确实还活着。”黄少天轻轻从叶修松开的掌心间挣出去，一本正经道，“听了你的电话，目前是有僵尸、丧尸、奇行种三类吗？”

 

“嗯……”叶修似乎无法适应这极快的话题转变，不过工作本能让他极快地反应过来，应道，“最多的是僵尸，最少的是奇行种，丧尸似乎开始扩散了，但是数量我还不清楚，要看方锐他们能不能制止他们扩散。”

 

“僵尸的高阶形态是丧尸，但你有没有想过，当所有僵尸‘强化’完毕的时候，下一个将要变异的……是谁？”黄少天忽然幽幽地说道。

 

——是奇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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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早知道不让叶修出去了。”方锐两只手各攥着一把枪，吐掉口中的血沫，对着远处的丧尸集中火力扫射。科研组的主要据地被他们搞得一塌糊涂，而这里唯一深夜值班的博士喻文州甚至险些被袭击。不仅如此，方锐刚刚还被那群奇袭的疯子死尸们划伤背部，鲜血汩汩地从背上的伤口蔓延开，染深了他身上的作战服。

 

“别让它们出去！妈的。目前只有这几只变异，要是这些死人胚子跑出去了，更多的僵尸都会变异！！到时候，老子就不是失职这么简单了。”

 

嗡嗡的直升机螺旋桨的噪声在他此时听来恍若天籁，一时间枪鸣震天响，面前的丧尸被爆颅而死，也使得他松了一口气——行动组终于到了。

 

“来是来的好，就是晚了点……”方锐眯了眯眼，无力地扯出一个笑容，这笑容中有安心也有不安，他双眼紧紧盯着一只丧尸跳窗而去的方向却无法再聚焦，枪托从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他背上被丧尸的利爪割开的伤口早已开裂，高强度的作战和大量失血令他无法坚持，血浸透了整个后背，眼前也一片模模糊糊，最后响起在他耳边的话，却是最麻烦的——“一只丧尸逃脱”。

 

他在心里骂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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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叶修一个点射打爆了僵尸的头颅，血花四溅，渗进泥土里。然而黄少天却只是坐在一边的楼梯上百无聊赖地撑着脸，僵尸判别人靠的是气息，黄少天刚刚从那停尸间出来，也没沾染多少活人气味，并没能引起僵尸的注意，于是叶修那宝贵的的终端就交由他保管。

 

拖他的福，叶修在打为数不多却很难缠的僵尸练枪法之余还知道了研究所那边的事情，写报告的人员不得不说文笔精炼，能快速找到要点。而当他被枪的后坐力震得虎口发麻的时候，才杀掉了最后一只僵尸，黄少天说有一封新的邮件。

 

“念。”叶修支使他了一会儿觉得感觉不错，就也不跟他客气，摸了摸虎口便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擦拭着发热的枪管。

 

“这写的什么，我有点不认识中国字了……

 

——‘联盟有内鬼针对你，快逃。机甲停放在联盟大厦地下一层，开启方式在你身边，无需多想，用时方可。方锐。’

 

挺简单嘛，寥寥几句话就道出要点，颇有报告人员的风范……”

 

叶修自动过滤他的废话，心里却早已盘算起来。这是方锐的邮件，但他现在已经昏迷，看来是定时发送，那么说明他一早便有了计划。不过说来轻巧，叶修并不知道他应该去哪。不仅如此，他身上也没什么钱。更何况他还带着这么个不明生物。

 

“对了，我倒是有个朋友，可以去找找他。”

 

 

 

【三】

 

然而当他走到那幢阔别多年的小楼的时候，在庭院里读书的一对兄妹并没有认出他来，阳光正好，照着爬满了山墙的碧绿爬山虎，透过大树的树叶打在草地上，落下一片片的光影。

 

“喂，喂——苏沐秋，苏沐橙，你们干什么呢，怎么不理我啊？”

 

莫名其妙被破坏了氛围，被点到名的苏家兄妹同步地抬起头，双双用诧异的目光盯着叶修，而男子打破沉默，开口问道：“请问……你是谁？”

 

“靠，真薄情啊。我是叶修啊，你们不认识我了还是贵人多忘事？”叶修只当他们是多年未见认不出老友，尴尬地笑笑，却没注意到他们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的神色。

 

“是你啊，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吧，在那个什么……机动武装科学研究联盟还是什么的，反正名字好长啊，现在你混了好几年，真是认不出来。——这是你朋友啊，真是不一样呢。”苏沐橙合上书起身引他们进来，几句自然的寒暄过后，苏沐秋将叶修和黄少天领进了那幢小楼内。“啊呀，别磨磨蹭蹭的，快来，你就住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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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他俩有点奇怪吗？”叶修偷偷摸摸地趁苏沐橙准备晚餐的时候，把黄少天拉进房间里，“就算是很多年了也不至于吧，他们为什么认不出我？而且，为什么像是知道我要来一样提前准备了客房？”

 

黄少天似是有些不解地看向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奇怪的是你吧？你看，你们小队只有你活着，却连一点伤也没有；多年的旧友却都似乎是第一天认识，还是有阴谋的样子，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与你有关吗？”

 

他说这话时，神情极度平静，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而叶修却没注意到，黄少天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叶修又想了想，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不仅如此，还觉得头部传来一阵阵钝痛，仿佛被千军万马碾压过似的。几乎同时，他捂着头部，蹲坐在了地上。

 

“别想了。”黄少天伸出他那只白得透明的手，笨拙地揉着叶修的头发，“虽然我不会安慰人，但是你也别太悲观啦，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是件好事对吧？你不知道，我比你可惨多啦，当初……唉，还是不说了。”

 

苏沐橙在餐厅摆好了饭菜，招呼两个人过去。黄少天应了一声，不由分说地拉着叶修去吃饭。虽说叶修也不是会困于心事的人，只是再美味的餐而今也味同嚼蜡。

 

“你看你脸跟寒冰射手似的，你以为你是谁啊。”饭席间，黄少天似是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说了这么一句玩笑话，但此时他的眼神分明地瞟着叶修，“僵尸的目的只有一个——吃掉你的脑子。”

 

苏沐秋跟着笑了笑，眼睛里满是令人难以解读的情绪。而此时叶修终于知道了，这件房子里另外三个人都对某件事心知肚明，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他被所有人蒙在鼓里，但是却又无法撬开他们的嘴。

 

但他又有顾虑，这个秘密也许是现在的他所无法承受的。

 

“吃吧吃吧，想那么多干什么，活着才重要啊。”苏沐橙眉眼弯弯地盈盈笑着，叶修也索性不去想那些，欣然夹起了饭菜。

 

吃完饭黄少天不禁懊恼起来，自己之前为什么说那么多不该说的话，要知道他长眠一百年后再苏醒可不是为了来给自己的搭档找麻烦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而他手上拿着的叶修的终端忽然发来了一封邮件。

 

“研究所遇袭，僵尸样本被内部卧底改造而变异，机动组组长方锐遇袭，根据在场唯一目击者的证言，行动组受命通缉无故消失的嫌疑犯叶修。”

 

通缉叶修？！妈的，黄少天咬牙切齿地握着终端。他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联盟”的命令，可有是谁有如此高的权限，直接命令整个行动组？

 

当叶修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巨大的阴谋感，而唯一支使他去冷库从而帮他逃过一劫，又预见了这一切叫他逃跑的方锐，此时却躺在病床上。能控制科研组和行动组的所谓内鬼，就如同手握虎符的将军，“联盟”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上级想要借叶修之手去铲除他？

 

在这时，叶修终于知道自己肩上的包袱有多重了。

 

 

 

【四】

 

“妈的。”叶修心里心烦意乱，想要掏出终端给弟弟叶秋打电话。太久不联系家里了吧，手指划过联系人列表看到“弟弟”两个字莫名有些心安，在这时黄少天却冷不丁地过来夺他的终端，死活就是不让叶修打电话。

 

黄少天不是那种会演戏的人，意图实在太明显了，叶修饶是再傻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在黄少天树袋熊一般的铁壁防御下还是挣扎不断，双手颤颤巍巍地按下通话键拨打了电话。

 

黄少天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似乎是意识到阻拦他也没有用，看向叶修的眼神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无精打采地朝门外走去。

 

“喂？”同时电话终于拨通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带着些许疑惑。“哥，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听到男子声音之时，黄少天身形一滞，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道：“拨通了？这是谁？你弟弟？”

 

叶修点点头，诧异于黄少天的奇怪举动，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黄少天却莫名其妙地折返回来，已快他一步切断通话，紧紧地锢住他的手腕，几乎是恶狠狠地说道：“叶修，那不是你的弟弟！你别再查了，到时总会明白的！”

 

叶修用力摆腕试图挣脱他的桎梏，而黄少天手一松，叶修便挣开了，也回嘴道：“那为什么不是我弟弟？！黄少天，是你在无理取闹吗？”

 

“你还不明白吗？”黄少天深吸几口气，似乎平静了许多，淡淡道，“我们都在保护你，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神情缓和，语气也软了下来：“叶修，拜托了，就听我这一次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害你，就是在害我自己。”

 

黄少天说这话时，眼睛里似是覆满了万年不化的冰雪，后来叶修想起来，才知道黄少天那时的话实在是有太多别样的意思，当他想要明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叶修顿了顿，正要说些什么来反驳他，黄少天“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用他超常的听力敏锐地捕捉到有人来了。“是终端！刚刚跟你通话的那个人利用你的终端定位了你。快跑吧，事情发生得太快了，绝对是行动组，对手不容小觑。”

 

叶修觉得他说的在理，但他很快意识到黄少天刻意地避开了一个话题，抓紧他的袖口逼问道：“我们走了，那，那他们呢？”

 

“叶修，听我说，真的来不及了。你刚来这里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发现了，对手实力很强，他们凶多……”话未说完，便被一串子弹扫射与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打断了。

 

黄少天知道苏家兄妹难逃一劫，他咬了咬牙，拉开窗子把叶修推到后花园里，笑道：“这样，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快跑，我会追上来的你不用煽情了，我知道我这样子很帅不过你还是要……”

 

只见叶修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感激涕零，反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不，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完全没有，只是我想问你要去哪找我？”

 

黄少天尴尬了几秒，不知如何掩饰自己的窘态，冷静了一会儿便道：“嗯……我不熟这里啊，我看看附近似乎有个什么商场啊，你就在那里等我吧。终端给我，我定位一下你的枪，就能追踪到你了。”

 

叶修随手将刚戴上不一会儿的终端抛给他，终端之前已经记录过那把枪，黄少天将终端收进怀里，就势一滚，贴地俯身钻进一边的卧室，用一只梳妆盒打碎玻璃窗，矮身从一地玻璃碴上踏过去，猫腰跃出了窗外。不出意料，身后果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叶修此时早跑得没影了，他理了理头发，朝附近一所世贸大厦跑去。

 

定位叶修，他从来不用G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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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好了，你一个电话害得我们没地儿住了。”黄少天嘴里叼了根随手从无人售货的商场里顺来的雪糕，“行吧，倒也不知道苏沐秋他们怎么样……”

 

正说着，又来了邮件提示，黄少天打开一看，竟然是通缉令更新了，不禁感叹自己实在跟不上时代潮流，想必监狱都要更人性化了。

 

“嫌疑犯逃脱抓捕，发现两名从犯，一名男子当场击毙，女子交由审讯组审问。”

 

叶修凑过来扫了一眼就没再说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脑子里似乎炸开了，那个曾经被他百般怀疑过的旧友如今却是真的死了。

 

一声巨响冲击着他的耳膜，他抬头一看，倏然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骤然炸裂，迸出无数条火龙，想必是行动组毁尸灭迹的手笔。

 

只是可惜，少年、少女、庭院、花园，以及满墙的爬山虎，都在这冲天的火光中化作无数的碎片离他而去了。然而他知道，他还有更长的路要走。环顾四周，商场一派冷清，地下有无数防空洞，警卫密布，僵尸游走。越来越多的人类被同化为僵尸，而奇行种所过之处，尽是死城。

 

 

 

 

【五】

 

叶修沉默不语地坐在商场外的台阶上，坐了很久很久。什么动作也没有，像个毫无生气的木偶。黄少天陪着他坐着，一反常态地没有啰啰嗦嗦地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叶修站起身，不再提之前的事情，只拍了拍身上的灰，转头对黄少天淡淡道：“……我们走吧。”

 

黄少天高兴于他没有被这些事情缠住脚步，殷勤地点点头，正欲起身，却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顿了顿，抬眼缓缓地看着叶修，轻声道：“……附近似乎，有奇行种……没有机甲应付得来吗？”

 

“数量？”

 

黄少天闭上眼睛，俯身侧耳听了一会儿，未敢妄下结论，只揣测道：“大约是两只吧，多半是那种搭档，善用包围战术，被他们赶鸭子似的赶到一起可就麻烦了。”他正说着，随手捡起了一块石头拿在手中掂了掂，不消片刻，只见石头已然变成了一把HK P7的P7M8式手枪。

 

“这你哪来的？我身上可没带这枪。”

 

黄少天努了努嘴，叶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竟是对面影城上挂着的大幅海报。男主身穿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衣服，也许是《骇客帝国》的造型，手里拿着一把袖珍的P7M8式，子弹似乎要破纸而出。

 

“那你有子弹吗？”叶修问。海报上的子弹往往都是用PS合成的，一般不会是P7M8式的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

 

“没有……”黄少天扣了扣扳机，里面空空如也，果然是没有任何子弹。“你那把枪不是连着弹药库吗，用终端让装备组供应点帕拉贝鲁姆子弹来，26颗装两匣就成，也不用太多了。”

 

“靠，口径一样吗，万一不小心扣了扳机，口径不一样爆膛怎么办。”叶修一边抱怨着，一边操作着终端不断点击，“你说，装备组会不会泄露我的行踪啊，被他们抓到就糟了。我听说审讯那边不是闹着玩的。”

 

黄少天靠在一边翻了个白眼，道：“放心吧你，除了科研组和行动组，所有人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末了他话句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还有我。”

 

叶修将子弹倒出来抛给黄少天，自动无视了他突如其来的煽情，朝天开了一枪以吸引奇行种，笑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我的机甲？”

 

“你的机甲被锁在联盟大厦不是吗，但我们可以去偷方锐的，他肯定是给你开了权限吧。”黄少天说。

 

叶修摇了摇头，他是真不知道方锐有没有给过他权限驱动机甲，不过他倒是可以看看。想着便打开了终端，点开权限管理，而眼前的文字却让他有些眩晕。

 

方锐当初说交给他装备组的弹药库控制权，然而不仅如此，连科研组的数据库、机动组的机甲控制权全都给了他，而装备组的军火库和中央金库需要密钥才能开启，想来也只可能是隐藏在黄少天身上了。

 

黄少天凑过来看了几眼，又惊又奇，然而这也只是片刻，之后他便伸手调出了奇行种的数据，念道：“奇行种有种奇特的骨组织，坚硬无比，子弹也无法击穿。惟有头顶正中与眉心无此类骨组织覆盖，仍是脆弱的人骨，易击碎。”

 

弱点？

 

 

 

 

【六】

 

“你省着点打啊。”喑哑的嘶吼声渐渐逼近，意识到是奇行种在谈话间已经要过来了。叶修神色一凛，双手握枪俯身潜行，伺机等候。墙边的灰蓝色皮肤生物一边吼叫着一边掠过眼前，在瞬间叶修翻身扣动扳机，枪响之时，子弹在其坚硬的腿部肌肉出凿出一个浅浅的坑，随即被反弹到了地上。但几乎是同时，他就飞快地意识到了什么：这里为什么会只有一只奇行种？！

 

突如其来的子弹呼啸着从他耳边擦过，他侧脸瞥到这发子弹打中了伏在墙上欲偷袭他的另一只奇行种的脚踝。它的脊背弯曲，似是一张巨大的弓，一副猎杀的架势。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却未能伤及它半分，卡在皮肉之间，然而这也只是使得这怪物趔趄了一下，在此期间叶修早已退至黄少天身后，两人背靠背站着，叶修眉头紧皱，道：“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麻烦情况？”

 

“大概是。妈的，我也就是个半吊子的枪手，打中一次已经勉勉强强了。”黄少天啧了一声，道，“叶修，你那里子弹够用吗？”

 

“……这话应该我说吧，我这里不是连着弹药库的供应吗？”叶修砰砰几枪打在奇行种额头上，很遗憾他没有神乎其技的枪法，一枪也没中眉心。

 

黄少天停下来想了想，讪讪道：“这样吗……我好像忘了……人老了不中用。”

 

“呵呵。”叶修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反手两枪甩在奇行种脚前的水泥地上，奇行种的步伐顿了顿，叶修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我觉得不成，谁能正中眉心啊，除非摁着打。”

 

叶修话说到这里忽然停了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样，我去扑着这玩意，你在后面打。”

 

黄少天刚想拒绝，叶修便瞬间回过身将奇行种按在墙上，奇行种力大无比，跟叶修博弈起来。叶修的双脚撑着地面，喉咙里吐出隐忍的音调：“快打！”

 

黄少天才后知后觉地端起枪，奈何他也不是什么神枪手的料，叶修身处劣势他更是紧张起来，空了好几枪。另一只奇行种也不是脑残，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叶修眼见着要顶不住，黄少天又不怎么靠谱，这时从远处射来一颗子弹，精准地打中这怪物的眉心。

 

第二枪，打爆了旁边那只奇行种。

 

叶修别过头，立刻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行动组组长，周泽楷。听说此人双枪技法登峰造极，百步穿杨，打一百枪靶心上也一个洞的类型，人长得又帅，什么八卦啊绯闻啊源源不断，总之生出来大概就是祸国殃民的类型。

 

周泽楷波澜不惊的神情在看到叶修的那一刻微微有些动容，他变得局促起来，稍有些不安，道：“组织上……捉你……时限……三天……”

 

“谁命令的你？”叶修反问道。

 

周泽楷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思考，过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道：“……都有。”

 

“很多、直接命令。”他补充道。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话让叶修败下阵来，他也不再试图跟眼前的这个男人沟通，摆了摆手道：“你不抓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周泽楷作为一个挺懂礼貌的人，似乎顾忌着叶修是他的前辈，并没有采取强硬的手段，但是如今叶修行踪已暴露，再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苏沐橙……”

 

叶修拉着黄少天快步离去，身后的周泽楷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叶修并没有放慢脚步或因此有些许停留。他知道周泽楷一定是想说苏沐橙被当作把柄了，如果三天之内他不回去，苏沐橙大概性命堪忧。

 

他不是动作电影里有光环护体的主角，身边没有什么牛逼的装备，凭那半桶水的身手也根本杀不进去，行动组并不是花拳绣腿，而且要救人他也无法离开得洒脱，归根结底他还是“联盟”的一员，许多羁绊已经烙在了骨子里。

 

叶修压低了嗓音，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对黄少天道：“走，我们回去。”

 

黄少天讶然：“你真要回去？！”

 

“不，去开机甲。”

 

他此刻已经不在乎那个内鬼是谁了，无论幕后操作者究竟是谁，该现身的时候，那人总是要出现的。这次就由他来逼出这个人。

 

 

 

 

【七】

 

“好啊，这是好事。但是开机甲做什么？”黄少天似乎还是抓不到他说的话的重点，虽然叶修脑子很乱。

 

叶修没有理会黄少天，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黄少天自讨没趣，便只是跟着他，两个人偷偷潜入地下室，叶修的权限很高，几乎没什么困难，两个人就来到了方锐的机甲面前。方锐的机甲名叫海无量，多半只是因为上面点缀着淡蓝色的纳米材料吧。倒还真是符合方锐的性格啊。

 

“救苏沐橙。”

 

黄少天意识到叶修似乎是在回答他十几分钟前的那个问题，然而他神色一变，明白过来了什么，即刻抓住了叶修的手腕：“叶修！你不能回去，回去只是自投罗网！”

 

“难道你叫我放弃苏沐橙？她可是一条命，说白了她也于你于我有恩。”叶修只当他是闹小孩脾气，扳开他的手指，将手腕挣脱出来。

 

黄少天大概是铁了心不想让叶修去，然而他实在是无法拦住一个大活人，便一把扯下了他手腕上的终端，没了终端的身份验证，他连联盟大厦的路都找不到。

 

“……还给我。”

 

“叶修，你相信我这一次，我……”

 

叶修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空荡荡的地下室内，他的声音格外突兀，回荡在这封闭的室内上空：“相信你？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还会与你一起只不过是因为你对我无害，谁知道你骨子里究竟是不是一具尸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这点已经足够令我恶心的了。”

 

“恶心”二字他咬得极重，说完这话之后，室内的温度降至了冰点。黄少天冷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看向他，他眼中又似是覆满了冰雪，紧紧扣住叶修的手腕。叶修第一次知道黄少天的力气这么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恶心？尸体？”他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我没有心脏……叶修，你怎么会这样说呢？……你这样讽刺我，而你可知道，我的心脏到底是给了谁？！”

 

如坠冰窖。一如他最初见到黄少天那样。

 

黄少天说这话的意图已再明显不过，他一双眼睛狠盯着叶修，似乎要在他脸上剜出一个洞来。叶修看到他手上凸出的淡青色的血管，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知道他大概是重度贫血——可是他，他明明像个正常人一样。

 

他来不及思考，黄少天已经将他抵在冰冷的机甲上，恶兽般啃咬他的唇瓣。冰凉的舌伸进口腔里，叶修反抗无果，牙齿狠狠咬住他乱窜的舌尖。正如预料中的，只有极少的血蔓延开来，淡淡的铁锈味似乎唤回了黄少天的神志。他放开叶修，脸上却是无法言说的悲伤。

 

“你记得我曾说过吗？我害你，就是在害我自己。”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我很恶心。”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叶修。”

 

他说到这句话时，叶修的大脑一阵钝痛，模糊的记忆中，他似乎看到一个巨大透明的柱形玻璃舱，在密封的舱中灌满了不知名的液体，而在液体包围的正中，两个人紧紧地靠着，背靠背，如同他们对战奇行种那样。

 

恍若亘古多年的记忆中，依稀还有残存的意念提醒着叶修，那个人是黄少天，和他自己。

 

“叶修，叶修……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我很恶心。像是喜欢上了自己。”黄少天在他耳边嗫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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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25年，刚刚兴起的“联盟”预知到了未来灾难的降临，于是他们将一位身体异于常人的少年脑内植入了芯片，其权限可以控制全球的核按钮以及他们的军火库和金库。而为了与之搭档，他们呕心沥血研发出一种人造人技术，与其并肩作战的人造人“叶修”便诞生了。为赋予与少年紧密联系的纽带，“联盟”取出了少年的心脏，植入人造人中，才给了他独一无二的强大生命力。

 

而少年的心脏，被冰冷的机械供血系统所代替。由于这一点，少年体内的血液含量远少于常人，而因他独特的体质，又能够存活。

 

他们将少年作为“秘密武器”雪藏于冷库中，当他与人造人接近之时便会苏醒。

 

而人造人将于3025年僵尸爆发的第三天启动，事先编排好的记忆会灌输进他的脑海里。少年的芯片在人造人意识到自己身份时才会发挥作用，当然，这两人都不清楚芯片的存在。

 

那是能毁灭世界的武器。

 

 

想起来了。

 

正因为如此，作战组才仅有自己一人活下来，恰恰是因为自己从未参战。

 

正因为如此，黄少天才会说“我等你很久了”，一百年说长不长，可也并不算短。

 

正因为如此，方锐才会笃定自己不会受伤，因为他是联盟最后的棋子。

 

正因为如此，苏家兄妹才是一副第一天见到他的样子——他们本就没相见过，苏家兄妹只是联盟的一步棋。

 

正因为如此，黄少天才不让他拨打弟弟的电话，对于叶修这个人而言，他根本没有弟弟。

 

正因为如此，黄少天才告诉他“我害你就是在害我自己”。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说，喜欢你就像喜欢我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不就是一个人吗？

 

 

他身处一个巨大的谎言中央，在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蒙着一张虚伪面具，当他终于接触到谜底之时，他才发现，他所爱的那些人、他所认识的那些人，全都是笼罩在欺骗之内的傀儡。终于在他面对这个世界之时，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苍白无力。

 

“我已经不能陪你太久了。”黄少天的脸色愈发苍白，像是每一句话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活的时间够长了，叶修。”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起并肩作战吧……这机甲会保护你活下来……”

 

“你什么意思……”叶修说出这话的时候，意识到黄少天似乎有哪里不对劲，而就在这时，从脚下的水泥地面上，缓缓升起了一辆巨大的绛红色机甲。

 

那是属于他的机甲——君莫笑。

 

 

 

 

【八】

 

“后厢里放着军火库里的装备，打开看看。”

 

叶修应了一声，按下机身上的按钮，巨大的机甲后部瞬间解体成一个收纳箱，其中放着些叶修也叫不上来是什么型号的枪支弹药，他对这些研究实在不大。

 

“给我？”叶修掂了掂一颗沉甸甸的手榴弹，不禁感叹这东西已经落伍多少年了，“怎么，这是一颗King Size的光荣弹啊？”

 

黄少天剜了他一眼，似乎正想张口说些什么，只是张着嘴，半晌都没吐出一个字来。他接近羸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在叶修疑惑的目光中，他几乎难以置信地说：

 

“我刚刚想要喊你的名字，但是我忘记了……忘记了。”

 

叶修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叶修。就这两个字，你要记住了。”

 

在很长时间的沉默中，黄少天将一些他需要的军火卸了下来。他的皮肤实在是没有颜色，若是换了正常肤色，便会发现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实在太过恐惧，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忘记他的这份感情。

 

他听到脚步声渐进，本能地觉察到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然而他不想让叶修知道。他催促叶修走上机甲，在机甲舱门关闭的前一刻，他动了动嘴唇，轻声说：

 

“叶修，我喜欢你。”

 

叶修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他睁大了眼睛，然而厚重的舱门瞬间隔绝了两个人。他无奈地躺上驾驶椅，上方的头盔感知到重量，缓缓下降，扣在他的头上。

 

机甲启动了。视野转换成了外侧，他的意识已经与机甲融为一体。在这时似乎地下室的大门被打开了，意料之中的，一个男人缓缓地走进来。

 

然而这一刻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做好了千万种准备，却万万没能想到，情报中的内鬼，用僵尸屠杀整个世界、草菅人命的恶魔，居然是他朝夕相处的同事、科研组的天才博士——喻文州。

 

“你想要什么？”黄少天警戒起来，手里拿着一架冲锋枪，然而他并没有任何的把握能打死眼前这个人。

 

喻文州轻笑一声，很是不解地笑着看他，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要的是你脑子里的芯片啊。交出芯片，你们爱去哪就去哪，我也会解除我所下达的命令。”

 

“除非我死。”

 

与此同时，身后的巨大机甲立刻疾步移动，猛地砸裂了喻文州面前的地砖。喻文州知道了叶修的态度，这就意味着黄少天不可能妥协。他干脆不再伪装，退后一步，地下室大门终于完全打开，他的身后竟是几十只奇行种。

 

黄少天奋力攀到“君莫笑”背后，也端起了手中的冲锋枪，做好备战姿态，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这些丑陋的怪物。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一场胜负分明的战斗一触即发。

 

 

【九】

 

几乎同时，所有奇行种一齐扑过来。叶修操作着君莫笑闪避，然而笨重的机甲总归是无法避免，黄少天枪法并不好，一路扫射下来也没有多少奇行种死亡，反而攻势愈加凶猛，本就是凶多吉少的战斗，况且负荷太大，凡人之躯还是无法承受。

 

奇行种的利爪还是猝不及防地钉在机甲表面，叶修的脑部顿时一阵阵麻木，脊柱蹿上触电般的痛感，经验告诉他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于脑死亡了。甚至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朦胧中，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叶修，醒醒，叶修……”

 

这声音令他极其安心，使得他的意识勉强清明过来，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方锐。他现在无法言语，但是方锐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笑了笑，道：“我不来，谁来救你们于危难之中啊？”

 

“黄少天的大脑马上就要超负荷了。毕竟一百多年了，就算是台机器都该老化了，你也想开点，虽然你是造出来跟他搭档的，但是他总要为大义而死的，喻文州想必不知道我们还留了这么一手，拉他下水一起死。‘芯片’加速了他的脑细胞死亡，再过不了多久，周围的炸弹就要引爆了。”

 

“什么时候啊？……这个，我也不是很确定，我推测一下也不远了，大概就是他的大脑完全死亡的那时候。”

 

黄少天正站在远处的柱子上，双手持枪同时开火，溅起一片火花，微微阖眸，半闭不睁的眼睛里充满了倦意。五分钟，这大概是他还能活在这世上的最后极限了。目光投向一边的机甲，他知道那里有自己很喜欢的人。

 

“这个机甲一点也不厉害，说真的，比我的海无量差远了。但是一定要驾驶它的原因，就是因为有它在，‘芯片’才会按时引爆。以及，它的防御虽不能阻挡奇行种，但是可以在爆炸的气浪火海中保护你。”

 

方锐这样说着，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喻文州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行了伙计，我先走了，时间快到了。”

 

叶修若不是身在机甲之中，只想大喊大叫，叫他回来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看向远处的黄少天，他神情极其疲惫，拿枪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这个人似乎是没办法再跟自己同行了。

 

“我已经不能陪你太久了。我活的时间够长了，叶修。”回想起了黄少天的那句话，此刻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内骤然炸开，他的大脑实在太疲惫了，他甚至无法支撑着操纵机甲，但是只要他还有一缕呼吸，也只想再撑着看看那个人。

 

远处的那个人似乎是笑了笑，然后神情恍惚了一下，忽然体力不支地栽倒了下去。最后的一个笑容，在他看来却像是永别。

 

最后的武器，唯一的芯片，终于是引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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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在那场巨大的爆炸中活了下来，还加入了行动组。喻文州的身份明朗，但不知道使了什么诡计苟延残喘逃离了爆炸后的废墟，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在一次任务中被叶修亲手击毙。苏沐橙也被联盟释放，只是她变了许多，雷厉风行，扎起了她的长发，跟着叶修在行动组搭档。

 

只是很久很久之后，他都再没有驾驶机甲的习惯了，彻底进了行动组，枪法日渐娴熟，连枪术第一人周泽楷都要赞叹一番——他实在太用功了。

 

“联盟”给了他历年以来的最高评价，称赞他是“世界和平的守护者”。即便这么说，叶修心里也明白这一切不过虚名而已，从未在意过，即使金山银山，现在的他也不会在意了。

 

他在意的也许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有花繁似锦的花园，有参天的大树，有一本厚厚的书，有一对在树下沉浸书中的兄妹，身边还有一个少年。他肤色白得透明，一头短发在太阳下的照耀下，微微地泛着金黄。

 

Fin